罹癌後,我進入人生第一次叛逆期。
養病後有將近半年的時間,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。我經常思考在體力許可的條件下,能做點什麼事來提升自己,好緩解在家休養期間毫無產值的焦慮。
母親的焦慮和我的焦慮是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。
我擔心自己無所事事像個廢物、她則擔心我太過疲累傷了身體。
後來,像是老天聽到了我的內心煎熬,不久後我就收到了幾場大型演講的邀約。
我馬上興高采烈的和母親分享這個消息。
「不行,媽媽覺得不要。
妳現在免疫力低落要戴口罩,沒有人會接受講師戴口罩的。」
「???
不會吧?感冒都可以戴口罩了,演講時也有麥克風啊,不會影響啦。」
「媽媽還是覺得不要。
醫生都叫妳要盡量避開人群了,要是演講接觸到太多人感染了要怎麼辦?」
「時間是我自己可以決定的,
我可以把講座的日期定在白血球數量比較高、免疫力比較好的週期就好。」
「媽媽還是覺得不要。
妳這樣大家不就知道妳是癌友身份了嗎?別人會瞧不起妳的,而且要是影響到未來找工作怎麼辦?」
有好幾次,
我與母親的對話內容都是一樣的模組。
我會先和她分享我接下來想要做的事情,
接著她會否定我、然後給我她覺得我應該怎麼做比較好的「建議」。
「媽媽都是為妳好,
妳沒有當過母親妳是不會明白我的心情的。」
起初我會體諒她的想法,
和她解釋、讓她放心,並再三和她保證我會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。
久了我也乏了,
一而再再而三相同的狀況不斷重演,母親的控制慾不減反增甚至失控——有時候我不禁懷疑:
我的母親是不是也生病了?
心理生病了。
後來經過太多次的大小爭吵,
我與母親決定先分開好好沈澱彼此,我待在台北養病、她回家鄉鹿港去。
我們的關係降到冰點長達好一陣子。
有一次我鼓起勇氣,
在電話裡和母親提到我打算開始用嘻哈饒舌創作癌症的歌,我還隨口唱了幾句。
「妳確定妳要用音樂的方式表達嗎?
我其實都聽不懂妳在唱什麼欸?媽媽覺得妳應該要用畫圖來表現比較好。」
我很不耐煩,
我受不了每次對話我都要被否定、滿足她的各種期待。漸漸地,我連電話都不太想打。
我甚至也不理會她的建議,
持續的創作嘻哈音樂。
我的創作雖然不一定好聽、也不一定成熟、更稱不上符合「專業」的程度,但是這個過程我非常快樂,也非常滿足。
因緣際會,我認識了幾位很棒的朋友,
幫我拍了MV紫薇怕打針——我穿著清朝格格的服裝大鬧台中一中街、穿著病人袍在醫院前做甩手功。
因緣際會,我結識了非常喜愛的歌手震廷,
他說他願意和我一起玩音樂、
願意幫我破破的創作重新編曲配上好聽的吉他、
願意一起搞一場憂鬱症feat癌症的「有病音樂會」,邀請有病和沒病的朋友一起來參與這場盛會。
我們的理念一致,都希望能向這個社會傳遞「我有病,但是我驕傲。」的精神。
是啊,病人為何就該被要求「要像個病人」?我們只能虛弱無力的躺在床上,什麼事情也不能做?才能滿足社會大眾對我們的期待?
我們是病了,但不是廢了。
好幾個夜裡,
我都希望媽媽可以接受我生病的事實,理解我除了生理需要治療、心理也需要調適和出口。
那天,我又打了一次電話給她,
和她分享在7/28,我即將有一場音樂表演,和震廷還有幾個病友一起。
我叫她那天和爸爸一起來,穿得年輕一點,爸爸千萬不要穿西裝出席,可以的話考慮把鴨舌帽反戴比較Rock這樣。
我媽說好、她說她那天會塗口紅、戴假髮,然後買新洋裝盛裝出席。
「妳最近忙得很快樂對嗎?
媽媽感受到妳非常快樂。」
「嗯,我非常快樂。
所以,妳和爸拔那天一定要出席,分享我的喜悅唷。」
「好,媽媽一定去。」
掛掉電話,我的鼻子酸酸的,
媽媽已經好幾年沒有打扮自己了,她的盛裝出席對我而言意義非凡。
我的眼淚在我生病後總是那麼氾濫。
但這ㄧ次,我是感動地哭了。
7/28 晚上20:00-22:00
台北小地方展演空間,歡迎大家來參加這場我和幾個朋友一起主辦的音樂分享會——#死裡重生,有病人參音樂會。
購票連結:
https://www.accupass.com/event/1806131211047989803900
FB活動頁:
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events/2140821732820010/?ti=icl
母親其實沒說錯,
我的歌喉確實不好,但當天會唱四首我的饒舌創作,向大家獻醜獻醜。
我將有最暖心的歌手震廷幫忙撐腰,會有好聽的歌聲、也會有動人的吉他。他和他的靈魂伴侶張瑀也都會有各自精彩的演出。
歡迎大家一起來共襄盛舉,
純粹聽音樂、或是來見證這場我人生中的小奇蹟。
#我有病我驕傲
#癌友有嘻哈
#那天如果我哭了請別太意外
#期待那天見到大家